一、数智化创业新情境
就创业情境来说,有微观的个体家庭环境,教育环境、成长环境以及组织情境等,中观的行业环境(所谓风口或赛道),也有宏观上的经济、政治、人口、社会环境等。不可否认多数情况下是,创业环境决定了创业机会。但是一些时代的佼佼者如果踩准了时代的步伐,往往也可以塑造一个新的时代,就如2000年左右的那批创业者和当年的互联网大潮一样的互生关系。当然,创业者和创业情境的耦合并不必然导致创业成功,这也就有了我们今天所说的“创业管理”的必要性。不过依然要为在这样大潮中失败的人鼓掌,毕竟精彩的失败远胜于平庸的成功。
我认为,今天我们正处于一个新的数智化创业时代,这是这个时代的创业者和创业研究者必须正视的创业情境。是否人工录入数据,是区别信息化和数字化的标志!凡是数据采集和录入由机器完成,在人工预设的规则下才能触发的自动化工作,都可以成为数字化。决策的主体至少部分由机器完成,是区别数字化和智能化的标志,大数据的计算、分析和运用都不算智能化,因为最后依赖数据分析结果做出决策的还是人,智能化要求决策的主体必须至少有机器的部分参与。数字智能技术的应用正在影响并逐步主导着今天我们社会、经济和生活的各个领域,这些技术与创业的深度融合也在重塑新的产业组织与创业形态。
世界各国都高度重视数智化带来的产业新机会。美国发布《联邦云计算战略》《大数据的研究和发展计划》《支持数据驱动型创新的技术与政策》,将数字创新战略从商业行为上升到国家战略;欧洲数字议程提出了“数字技术标准和兼容性”概念,以确保新的数字技术设备、应用程序、数据库和服务之间无缝交互。欧盟在《欧洲 2020》中提出了数字创业的政策愿景,认为数字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为欧洲创造了更多的新商业机会;《2020年中国独角兽企业发展报告》中的数据显示,2020年的独角兽企业中,电子商务、互联网金融、互联网教育、云服务、人工智能、新媒体和大数据与数字技术相关行业的企业数量已占半壁江山。在数智化进程中,我国数智创业正呈现以下发展趋势:
(1)基于海量用户的数字创业主体不断涌现。我国拥有数量庞大的数字技术投资者和采用者,以BAT为首的互联网巨头以及众多独角兽公司在全球数智业务市场的影响力日渐上升;
(2)中国的数字红利正在引发传统制造的工业智能化转型,由此引发工业互联网等整体式的产业布局提升,改变中国相对落后的工业技术基础。我国工业互联网化转型已经对自身的经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将越来越深刻地影响全球供应链的数字化进程;
(3)数智创业生态系统日渐改进。中国越来越多的风险投资机构、移动互联网企业和创业孵化机构等数字创业使能者参与到数智创业中,提供了创意孵化、创业人才、创业平台和创业资金等较为完备的成长生态。在创新创业创造浪潮中,数智创业相关的国家和地方政策体系不断完善。数字经济和智慧城市建设已经列入地方政府工作目标。数字政务也在大力推进。智能化人才正成为中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新的突破口。上述趋势说明如果能下好数智化这盘先行棋,中国完全有实力继续引领新的国际产业竞争新优势。
二、数智创业新过程
数智化时代作为新情境对创业学科发展提出了一些新的命题,不仅可能对传统的创业要素提出了新的挑战,也可能改变传统的基于创业者逻辑的机会利用开发式的线性创业过程。
创业本质是创业者、创业机会、创业资源和创业组织相互作用、互相匹配并创造价值的动态过程。要想理解数智化时代的创业真谛,应该理解上述要素组合在新时期的变化。
1、参与者是推动数智时代创业的主体要素。数智创业架构了创业者、用户、创业团队、投资者以及智能决策系统等多种创业主体。用户参与价值共创已经成为当前研究的热点,计算机和机器也会承担更多的计算和自动化流程工作,数字和数据最终将成为创业决策分析的基本单元。尽管创业者仍然是创业主体之一,但数智时代需要具备高强度的信息分辨能力、数据演算能力、对消费者和员工的同理心。而这些将会促使创业者的个人特质的价值逐步下降,数据系统和核心创业团队的价值将会得到大幅释放。如何借助数据和团队的力量释放数字的价值,赋能团队新的能量,也将是最为重要的课题。
2、创业机会是推动数智时代创业的核心要素。(1)传统创业学认为创业机会来源于个体先验经验、新技术、新知识与新市场机会,数智时代下创业机会更多可能是由云计算和机器所驱动的,创始人的先决条件作用往往被降低了;(2)创业机会的时间窗口被大大压缩,以机器为主的分析判断往往更加容易形成集中并快速的决策;(3)技术的累积性和数据的生成积累往往也造就了机会迭代路径的锁定,这个在数智时代中尤其应该注意。
3、创业资源是推动数字时代创业的物质要素。传统的创业理论认为,“创业资源具有价值性、稀缺性、难以模仿性和不可替代性的属性。从供应方角度,关注企业的价值获取。数智创业认为,数据资源具有海量性、共享性和高速增长性等特征,资源的价值在某种程度上由消费者所定义。从需求方角度,关注与用户共创价值”(蔡莉等,2019)。数字时代中,消费者更关注产品背后代表的内容,而并非产品本身。知识付费现象的出现也印证了人们不再甘于泛滥的信息接收,而是要获取知识本身。所以创业资源还应包括知识内容等重点IP资源,才能更好推动数字经济发展。更重要的是消费者的心智资源,在注意力时代这才是品牌的核心,资源的核心。所以一个成功的数字企业必需借助情感导入,抢占消费者的主要心智资源。
4、创业组织仍然是推动数字时代创业的组织要素。传统企业是以科层组织或个体为中心的网络组织,而数字企业的创业组织形式表现为虚拟团队、网络众筹、社交媒体互动以及平台化、生态创业生态系统。数字时代之下,组织越来越扁平,企业越来越没有边际,互联网变革了传统商业模式的同时,也产生了众包、内部创业、业务小组等组织形式,这些变化让企业组织运转更高效。值得关注的是,随着区块链技术的不断成熟与商业化运用,如何设计和管理链上的区块,引导簇群的同步响应,将是数智化时代新的组织变革的关键。
三、数智化时代的创业理论和社会创业理论新变化
余江教授(2018)较早注意到数字化情境对创业的挑战。蔡莉教授等(2019)提出了由数字创业引发的创业理论新挑战。蔡莉教授强调,“未来可以从过程研究的视角出发,采用质性研究的方法来探索数字技术对创业不确定性的影响并揭示数字技术视角下创新与创业的互动机理,进而完善或构建新的创业理论”。这样的开创性的一些命题的提出都为我们今天的创业理论拓展奠定了很好的基础。我也就其中的一些问题,提出一些不成熟思考,希望引发大家的重视。
资源基础观体现在创业过程中更多表现为创业拼凑理论或是资源编排理论。对于传统初创者来说,怎么拼凑手头的资源相比怎么加工手头的资源更为重要。但在数智时代中,如何借助数字力量实现资源编排和新的组合可能远比资源拼凑来的更为重要。动态能力理论关注于核心企业如何系统地整合内外部资源和能力以适应复杂的环境,将企业作为整合内外部资源和能力来创造价值的主体,创业过程动态能力大致也是如此。但“在数字技术影响下,企业更多的是与多方主体互动,共同创造价值”(蔡莉等,2019)。进一步,未来还应看到这种应对不确定性的过程,可能相应地由企业家决策或是组织发展的视角演变为某种知识或是信念的调整。组织知识及其认知的更新如何引发组织的未来适应性应该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命题。
最近我将精力聚焦在社会创业过程研究中,也就这一情境在社会创业的应用提出一些新的构想。在创业学视角下,社会创业是创业的一种独特类型,强调的是用商业的手段来实现社会目标。我认为,数智技术在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也为包括社会创业在内的微观创业活动发展提供了契机,成为推动个体参与社会创业的新动力。数智技术的出现不仅改变了创业者惯有的风险认知和思维模式,推动了社会创业活动的发生。数字技术也深刻影响着社会创业的实现、扩张和合法化过程。对外经贸大学邢小强教授曾就平台企业数字化赋能BOP(金字塔底层,指消费能力不强但规模很大的大众群体)创新做了很多的前期工作,我和赵陈芳博士在此基础上,就个体数字社会创业进行了初步研究。我们在《外国经济与管理》2020年第4期即将刊登的文章中,专门提出了“数字社会创业”概念。该文认为,数字社会创业是以满足社会需求为目的,将数字技术与社会创业相融合,推动社会创业机会、资源、治理方式和价值测量的数字化,从而更有效实现经济和社会等混合价值的社会创业活动。相较社会创业和数字创业,数字社会创业具有社会需求对接精准化、规模增长指数化、社会问题响应实时化以及价值可视化等核心特征。该篇文章首次构建了包含数字社会创业内涵、要素及其运行机制的研究框架。数字社会创业过程包含数字社会创业者、数字社会公民、数字社会创业平台以及数字社会创业治理四个基本要素,形成了机会-资源智能一体化、赋能-规制孪生化、混合价值共创和社会影响力扩散等独特运行机制。论文认为数字社会创业运行过程本质是社会创业者借助数字化手段主动进行混合价值创造,数字社会公民自下而上参与价值扩散,数字社会创业平台推动价值共享与治理完善的价值提升过程。未来数字社会创业研究迫切需要在混合价值逻辑和数字技术驱动视野下建构整体化、情景化、问题化和情感化的研究新范式。这些研究可能扩展了社会创业和数字创业的已有研究内涵,对于推动社会创业的数字化应用和效率提升也希望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